第五十二章_戏精夫妇的摆烂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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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蓟州到京都实在水远山长,但归途并没有来时那样赶时间。谢元丞担心来来回回的长途跋涉叶从意身体吃不消,也就并不着急赶路,一路优游自适,颇有几分观山玩水的味道。

  鲁一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小皇帝和太后前几日给他传了密信,问辅城王与王妃预计何日归京。

  那时他们刚驾着车马从蓟州出发,鲁一金哪里会知道谢元丞的打算,估摸着回了个:

  “王爷王妃已离蓟,大概半月抵达京都。”

  可如今这情况,每到一地州县,谢元丞都要吩咐随行人马在此处休整一段时日,然后单独带着叶从意到处游览风景胜地,体验当地淳朴民风,不可谓不乐不思蜀。

  鲁一金琢磨着,按照这速度,别说是半个月,就是小半年都不一定能回去的。

  偏偏京都里来的密信只催他!

  让他明里暗里想法设法地提醒谢元丞,京都里还有一团乱局在等他回去主持。

  叶从意轻轻推他的肩:“山路难行,莫耽误太久,早去早回。

  鲁一金狐疑着跨进门槛,手在身后蹭蹭又拍拍。

  门外终于发出动静。

  谢元丞:“夫人,为夫近日应该没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吧?”

  叶从意将茶盏放在桌上:“公公进来坐坐?”

  叶从意喝茶的动作一顿。

  想吃糖人这个理由实是蹩脚,可她一说,哪怕谢元丞一眼瞧出来这是她为了支开他故意找的借口,也还是不带丝毫犹豫地去了。

  谢元丞拿着伞抖了抖:“知道天热,还让为夫顶着酷暑下山去买糖人?是糖人真那么好吃,还是……”

  他望着叶从意尴尬一笑:“王……王妃。”

  “哐当——”

  随行一路,不难看出辅城王有多将这个王妃放在心尖尖上,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言听计从,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叶从意认真思索一会儿:“还真有。”

  鲁一金在扒在门口冒了个头。

  鲁一金的房间就跟谢元丞他们挨在一起。

  他扒着墙根听了小半日,才终于听到谢元丞要下山去给叶从意买糖人。

  叶从意找了把伞塞进谢元丞手里,嘱咐道:“日头毒,带把伞躲着点,别中暑了。”

  他刻意顿了顿。

  鲁一金一时没反应过来,仍呆立在原地。

  他越想越觉的这个主意靠谱。

  谁曾想谢元丞嘴上应得好,却没带仍和一点实际行动的。

  鲁一金又急又慌,一方面生怕回去以后皇城二圣有气没地撒拿他治罪,一方面又担心催得急了惹谢元丞心烦小命当场不保。

  思量再三,他决定找既比较好说话,而且说话又有一定分量的叶从意。

  还在屋外思索该怎么开口的鲁一金身形一僵,再次鬼头鬼脑地从门边探出个脑袋来。

  叶从意:“还是什么?”

  送走谢元丞,叶从意回房间给自己倒了杯茶,房门敞开着没关。

  见叶从意察觉到自己,鲁一金又迅速把头缩回去。

  叶从意如此坦然,他反倒平白生出一股局促不安的情绪上来,连来之前打好的腹稿都忘了。

  叶从意故意皱着眉说:“上次买的那个糖人,一大半都进了你的肚。如今叫你赔我个新的,还不乐意了?”

  叶从意喝了口茶,直接叫:“鲁公公。”

  叶从意和善一笑:“鲁公公此刻过来,难道不是有事找我商量么?你若是就准备这样站在外面也无妨,就是时间久了,我脖子疼。”

  她坐在凳椅上面对门口漫不经心地拨着茶盏。

  鲁一金瞅准时机,在谢元丞明显兴致好的时候小心翼翼提过一两嘴。

  鲁一金面露疑惑:“王妃如何得知奴才找您有事?”

  叶从意笑而不语:“公公还是先坐吧。”

  暑气当头,来山庄避暑的人愈发多,一队人马到达此处时,山庄里剩余的空房也不多了。

  短居的避暑山庄隔音效果不算特别好,加之鲁一金一直留心隔壁的动静,就等找个能单独跟叶从意说上话的机会。

  思及此,叶从意嘴角上扬,眉梢挂上丝丝笑意。

  大约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谢元丞道:“愿闻其详。”

  谢元丞抚上她眉心,在她耳边轻声说:“哪儿能呀,为夫简直乐意之至。”

  谢元丞往后退上几步,将伞撑开,一边退行一边对着叶从意招招手:“我知道的。”

  “王爷已被我支走,一时半会回不来。”叶从意另外倒上一杯茶,推到鲁一金面前,“鲁公公若有什么想说的话,大可以放心说。”

  鲁一金诚惶诚恐地端着茶盏:“王妃是故让王爷下山去买糖人的?”

  叶从意眉头一挑:“公公如何得知我让谢元丞下山去买糖人了?”

  鲁一金哽住:“……这山庄隔音不太好,奴才恰巧、恰巧听到。”

  叶从意懒得戳穿他。

  最近四五日以来,鲁一金行迹鬼祟,总挑着谢元丞不在的时候窜到自己面前,吞吞吐吐还没说出几句要紧话,谢元丞就回来了。

  叶从意猜也能猜到是皇城里那两位给鲁一金下了什么任务。

  而鲁一金胆子小,几乎要怕死谢元丞了,哪里敢当着谢元丞的面提出什么扫兴的话来,思来想去,可不得找上她这个曾经帮他一手的好脾性王妃么。

  “原来是这样。”叶从意说,“我瞧你日前似乎好几次有话想要对我说,却又好像有些顾忌谢元丞不好开口。”

  鲁一金在桌上转着茶盏低头不语。

  叶从意淡淡瞥他一眼,继续说:“想着万一是京都里有什么要紧事,耽误了不好,所以才趁近日这个机会将他支走……”

  鲁一金立即道:“没什么要紧事。”

  叶从意意味深长地“啊”一声:“没什么事吗?原是我想多了……既如此,鲁公公请回吧。”

  鲁一金“噌”地一下站起来:“王妃……我……不是……奴才……”

  叶从意好整以暇地看他:“怎么了?”

  鲁一金说:“奴才来找您确实有事……”

  叶从意头歪了歪:“嗯?”

  鲁一金接着说:“但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叶从意道:“此刻只有你我二人,公公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鲁一金盯着茶水出神:“唉,其实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就是皇上和太后遣奴才来问问王爷王妃,大概什么时候能到京都,届时好带领百官在城门相迎啊。”

  叶从意偏着头:“竟是为这事儿。”

  鲁一金颔首。

  叶从意问:“可据我所知,皇上和太后不是派了好几双眼睛盯梢么?怎么他们不懂得向主子汇报,反而事事都要劳烦鲁公公你呢?”

  她玩儿了一手挑拨离间,但鲁公公是个脑子缺根弦儿的,听不出叶从意话里的意味,只听懂了原来辅城王和王妃一直都知道他们身边有太后母子派来的眼线。

  那岂不是每隔几日跟那些人联络时的动作,都被二人尽收眼底?

  鲁一金越想越心惊,愈发觉得叶从意今日等在这里说的这段话是故意敲打他。

  “乓”的一声。

  鲁一金捻着的茶杯盖从他手中摔落,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两圈到叶从意鞋边。

  叶从意低头扫一眼,弯腰茶杯盖捡在手中。

  再抬眼时,鲁一金已从凳上起身,低头哈腰站在一旁,不停用手背擦着额角汗。

  “哟,这是怎么了?”叶从意将茶杯盖放回桌上。

  鲁一金压根不敢说话,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叶从意这个“哟”字有多么阴阳怪气。

  “鲁公公?”叶从意又叫了一声。

  鲁一金啪的一下滑跪在地,口中连连声道:“王妃恕罪!王妃恕罪!那几个眼线是太后派来的,奴才也只是听命行事,偶尔跟他们汇报一下情况,旁的什么也没多说啊!”

  叶从意原本也没有逼问鲁一金这些事情的打算,见他如此不打自招,反而来了兴趣。

  她沉声问道:“我倒是想听听你同他们汇报了什么?”

  “此事真的跟奴才无关啊。”鲁一金欲哭无泪,他不是真的怕叶从意会拿他怎么样,而是担心对方在谢元丞回来时说上几句,哪怕再怎么无关紧要的话,一旦惹怒谢元丞,他能不能安然无恙活着回京都是个问题。

  叶从意只道:“你且说,你同太后派来的眼线说了些什么?”

  鲁一金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嗫嚅道:“只是汇报了王爷跟王妃近几日的行程。”

  叶从意撑着下巴:“譬如?”

  “譬如前日晌午时分王妃邀王爷去了佛寺参拜,下午又去爬了山。因着爬山太累,昨日上午一直在山庄歇息着没起来,下午王爷派人清了郎中来替王妃调理身子,晚上王妃见好,又与王爷去逛了夜市……”

  叶从意感慨道:“鲁公公观察得倒是十分细致入微啊。”

  鲁一金磕了个头:“都是些生活琐事,王妃尽管放心,奴才并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啧。”叶从意凝眸看他,“鲁公公这话就怪了……”

  鲁一金心下一惊。

  “经你这么一说,我更好奇……”叶从意放缓声调,问,“在公公眼中,王爷与我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竟劳你说出‘并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这样的话来?”

  鲁一金现在只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心念一动,手已经抬起来“哐哐”照脸上来了两下:“奴才失言!”

  叶从意没说话,鲁一金就自己扇自个儿,扇两下又停下来磕上几个头,磕完又接着扇。

  这是宫里犯错的下人为求主子原谅的常用手段,但凡碰上个心软的主儿,自己这么挨上两下后连罚都不用受了。

  可叶从意不算心软。

  任由鲁一金跪在那里自抽了十几个来回才堪堪叫停。

  鲁一金红着两边脸,说:“王爷王妃心思敏锐,太后派来的那几个人都不敢离得太近……但咱们都是些听主子吩咐办事的奴才,他们怕暴露行踪不敢铤而走险,没法子复命……

  “事关辅城王,更不敢随意杜撰汇报。奴才想大伙都不容易,能帮一把算是一把,所以才捡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透露给他们。”

  叶从意跟谢元丞谈论一些重要食物时会刻意避着人,鲁一金汇报的衣食住行相较之下确实无关紧要。

  但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先前没戳破,她和谢元丞都可以当做不知道,如今被摆在明面上来说,着实觉得膈应非常。

  叶从意仍然没出声。

  鲁一金却像是放弃挣扎,语气忽然镇定下来:“王妃要罚奴才,奴才认罚了,但此事奴才不认为自己有做错的地方。奴才咋宫中,时常听闻一句话叫‘在其位谋其事’,这话说来用在我们当奴才的人身上也是适用的。”

  他笑了笑,说:“既然当了主子的奴才,就是主子的命令办事,就算此回王妃为着这事儿责罚奴才,下回若是太后还有吩咐,奴才也还是要做的。”

  叶从意其实没捋明白他说的这一长串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却从他最后的话里品出来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威胁。

  威胁么?谁不会似的。

  叶从意的声音冷了下来:“既是听命行事,鲁公公便尽管去做。”

  鲁一金心头一颤。

  “只是做了的后果会怎么样,”叶从意食指敲击桌面,俯身微微倾向鲁一金的方向,“届时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鲁一金面色铁青。

  叶从意觑他一眼,说:“今日我能好言好语在这跟你在这说说上这么久的话,不过是因为你所作所为还不至于给我跟谢元丞带来困扰。不过若真有一天有人威胁或打扰到我原本平静的生活,毋需谢元丞出手,我自会让那人见不到京都的日出。”

  鲁一金浑身发软,跌坐在地。

  叶从意从座位上起身,语气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鲁公公,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没管身后的人。

  瞧了眼天色,出门找山庄里的人讨了个灯笼,踩着夏日的蝉鸣声,提着灯笼踱步出了山庄,幽幽往下山的小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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